會通街:一條街和一條河的喧囂起伏
文/圖 本報記者 趙宗鋒
門鈴聲響起的時候,整個院子,甚至包括院外的胡同,都是安靜的。
72歲的苗壽貞老太太打開屋門,穿過院子,她走得不緊不慢。
很多時候就是這樣,游客經(jīng)過她家門口,少不了會透過板搭門的門縫往里張望。有些人按捺不住好奇心,于是門鈴就會響起來。
沒辦法,在胡同里,她的家實在是有些特別。
果不其然,打開兩扇木板門,有游客說,想看看院子和老屋。
“看看唄。”老太太轉(zhuǎn)身,還是背著手,在前面領(lǐng)路。
苗壽貞走在自家的院子里
穿過以前的鋪面、如今稍顯陰暗的走廊,進(jìn)入院子,像是武陵人一步踏入桃花源,眼前豁然開朗,一座百年老屋矗立在前方。
會通街33號,苗家雜貨鋪,一座老宅成為一條胡同的滄桑留影。而會通街,歷史上有名的繁華商業(yè)街巷,正與相距不遠(yuǎn)、賴以得名的那條明代會通河一樣,在歷史的喧囂中起伏。
一座老宅
守著一條商業(yè)老街最后的倔強
站在苗家百年老屋面前,像是跨越時空,與往事對話。
歷史不用鑲金嵌銀,自有其厚重。就像這面闊三間的老屋,同樣是四梁八柱、起脊屋頂、灰瓦土墻,但與其他小門小戶不同,雀替雕花、鏤空隔扇的細(xì)節(jié)里藏著當(dāng)年主人的見識和實力,直至今天,老屋依然呈現(xiàn)出廣闊氣象。
坐西朝東的苗家老院,建于清代早期,苗家在此經(jīng)營雜貨生意,為臨清典型的前店后宅式建筑。
“已經(jīng)買樓房了,還是愿意住在這里,方便打理。不住人,房子壞得快。”1月12日上午,72歲的苗壽貞笑著解釋。她在這里住了幾十年,盡管多有不便,還是不愿意搬走。所謂故土難離,不外如是。
苗壽貞喜歡窗花,紅紅火火的窗花貼上去,讓古色古香的老院生機(jī)勃發(fā),仿佛一位老人穿上新衣裳,眼神自然明亮了三分。
商鋪門口,有著這條街上僅存的老式板搭門。細(xì)看那些木板,紋理依舊,但百年風(fēng)雨侵襲,留下的不只是斑駁的色彩。
不知多少個日子,早上,板搭門被伙計一塊塊摘下來,既能摞在一起,也能擺成鋪面。那一鋪子雜貨,便向來往行人敞開了懷抱;晚上,伙計再將板搭門一塊塊對號拼裝,從里邊用門閂擋嚴(yán),便可高枕無憂。
如今,鋪內(nèi)已不再經(jīng)營,但依然可以看到一些貨架、雜物的影子。一位老人守著這座老院,像是守著一條商業(yè)老街最后的倔強。
一條老街
曾構(gòu)成讓人愜意的繁華生活圈
走出苗家雜貨鋪,跨入會通街,胡同里人不多。
當(dāng)年可不是這樣,曾有一句話形容明清時期這一帶的盛景:會通街千車萬車如流水,會通河千船萬船如穿梭。
一家家店面鋪展開來,游人摩肩接踵,貨品琳瑯滿目,讓這條200多米長的街巷,在當(dāng)年呈現(xiàn)出“舟車絡(luò)繹、商賈輻輳”的熱鬧場面。
南北走向的會通街,北與馬市街、火神廟胡同、察院街相接;南與東夾道、燈掛胡同相連;中間與薛家胡同、估衣巷、燒酒胡同相通。官商皆具,衣食不缺,這里想不熱鬧都難。
劉英順介紹會通街上的板搭門
根據(jù)臨清胡同文化研究者劉英順考證,在這條街巷上,曾經(jīng)有名有姓的商鋪就包括湯、黃、祁三家合營的乾元雜貨鋪、祝家的德記百貨鋪、苗家雜貨鋪、劉家的同心成點心鋪、徐家的成記茶葉店、鄭家的文興理發(fā)鋪、魏家的匯川銀號、韓家的泰興茶莊等。此外,還有許多湮沒在歷史煙云中,已難探尋名號的小店面小商鋪。
70歲的市民安志強記得,姥姥的雜貨鋪當(dāng)年就開在這里,賣的是姜、大米和紅糖、白糖。
他還曾聽老人說起,當(dāng)年會通街兩側(cè),鋪子連著鋪子,屋檐對著屋檐。過節(jié)時,有踩高蹺的人中途想歇歇腳,就會靠在房檐上。
一道臨清人熟知的美食“雞血豆腐湯”,就是當(dāng)年先開在會通街后搬去馬市街的四美村飯店的招牌菜。把雞血和臨清古樓豆腐坊做的水豆腐切條,再配以精心烹制的高湯,掛薄芡而成。湯中,雞血和豆腐條紅白相間,再撒上香菜,色香味俱全。
有美食,有雜貨,有銀行,有茶莊,能理發(fā),能看病……即便放在現(xiàn)在,這也會是讓人愜意的繁華生活圈。
一條長河
讓一條街有了名字
更有了生機(jī)和活力
會通街因會通河得名,提會通街,也就不能不說會通河。
臨清城區(qū)有三條古運河,一條是衛(wèi)運河,一條是元代會通河,一條是明代會通河。
會通街,東傍明代會通河。
永樂年間疏浚會通河,讓大運河暢通無阻,也讓臨清成為南北水陸要沖、漕舟必經(jīng)之地。
有考證資料說,明宣德年間,僅官用漕船的船工,每年在臨清停留的就有48萬人次,如果再算上商船,人數(shù)還要多。貨物裝卸需要人,這些人要住、要吃、要用、要玩,必然促使臨清各類服務(wù)行業(yè)的興起和發(fā)展。不僅如此,漕運北來時,還往往帶著一些南方貨物銷售,以貼補沿途漕運之花費。會通河因此“會天下之財賦,通南北之百貨”。而會通街上,更是南北雜貨皆有,一點兒也不辜負(fù)“會通”這個好名字。
在那運河興盛的時代,河上帆檣林立,等待過閘常常需要好幾天,南北過客走下船舶,經(jīng)二閘口來到會通街,要么去辦差事,要么歇歇腳,補充些生活用品,也就有了繼續(xù)前行的心氣兒。
而對于會通街來說,一條長河不光讓自己有了名字,還有了生機(jī)和活力。
如今,會通河水依然流淌,歲月的渡口上卻不見了那些喧囂。往事沉淀在河床上,游走在會通街,也斑駁于苗家雜貨鋪的木板上。
送走游客,會通街33號的板搭門重新關(guān)上。但不知什么時候,又會有打撈故事的人從那條河邊來到這條街上,他們走走停停,他們好奇,他們張望。
然后,門鈴聲響起來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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